敏芝头一次生出了真正想要投靠沈江霖的心思。
盖因他觉得,沈江霖是难得一见的好人,而且还是个有钱有势的好人,跟着这样的人,或许能吃到大肥肉。
许敏芝作为师爷,还是个能够跟着任孝祥跑到云南的师爷,本就是个胆大妄为又有自己一套想法的人。
他原本是浙江人士,绍兴的刑名、钱谷师爷天下闻名,只可惜任孝祥脑子虽然活络,但是家中贫窘不堪,他从小父母双亡,幸亏乡里好心人赏饭吃,村里的老先生亦是个好心人,教会他读书写字,又拜了一个落魄师爷为先生,学了点微末本事,就开始四处闯荡。
许敏芝从小就是靠着这些好心人成长起来的,在他看来,最末等的好心人,是只有好心没能力的,这种人只能悲天悯人,自顾不暇;二等好心人是有钱有好心的人,这样的人跟着他,只要嘴巴够会说、够情真意切,总能得个三瓜两枣;一等好心人就该是像沈江霖这样的,又有钱又有势,最好还有本事,那就能跟着他长长久久,这辈子就妥了。
虽然目前还摸不清沈江霖到底有没有本事,但是他做个二等好心人已经是绰绰有余了。
沈江霖帮着小石头处理完他阿娘的丧事后,他才知道这个小孩儿名叫李石,他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出去跑商,结果非常的不幸,第一次去就一去不回,从此以后他就和他娘两个人相依为命。
脆弱的家总是经不起任何的风吹雨打,一开始他娘还能靠着帮别人浆洗衣服、缝缝补补过活,保障两个人最低的生活用度,但是当他母亲得了一场风寒,一直咳嗽不见好后,整个家瞬间就陷入了分崩离析的状态。
他们只请过一次赤脚大夫看病,只是看了病,没有钱抓药,用的土方子,到外面采了一些草药自己捣碎了煎水喝,但是没有一点效果,他娘的身体依旧是每况愈下,最后突然有一日,咳着咳着就喷出了一大口血,再也没有醒来过。
从李石的娘死到下葬,其实中间已经过了十二日了,这十二日,李石一直在想办法,赊欠、卖身、上山打柴,什么办法都试过了,就是没有办法凑出这三两银子。
十岁的李石曾经心里暗暗发誓,只要有人肯给他三两银子,他就把他这条命卖给他了!
在那一刻,这三两银子是如此的遥不可及,远远比他的命值钱。
然而沈江霖不仅仅给了他三两银子,他花去的拢共是十八两五钱,给了他阿娘一个体面的葬礼,做法事的和尚说,他确定他阿娘来生会投胎成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姐。
得了这句话,李石这么多日来,第一次露出了一个笑容。
李石要跟着沈江霖走,沈江霖没有拒绝,因为留李石独自一个人在那个小巷里,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。
然而李石告诉他,那个小巷里,有许多人家都是这样的情况。
那一片都有年轻人出去跑商,有回来的都大富大贵了,不会再让家人住在这里了,没回来的,就不会回来了。
李石不是个例。
他不是第一个有这样命运的孩子,也不会是最后一个。
沈江霖回去之后,就将这个事情和谢静姝说了一遍。
谢静姝听完后就落了泪。
她一直觉得自己的曾经过得很辛苦,但是和李石比起来,又好像什么都不是。
“那为何不将他们送到“慈幼堂”去?”京城是有“慈幼堂”的,专门收留类似李石这样的孤儿或者是老无所依的老人。
沈江霖低叹了一声摇头:“此地,没有“慈幼堂”。”
京城的各项设施还是比较完善的,而在河阳县,衙门账上都是入不敷支的,如何还有银钱去做这些?
“那我,我是否可以成立一个“慈幼堂”,我可以将我的嫁妆银子拿出来,还有你给我的家用银子。”谢静姝说到最后有些不自信,毕竟公是公,私是私,“慈幼堂”用的应该是衙门的银子,但是谢静姝已然知道衙门并无银两,若是“慈幼堂”真的开起来,人数少一些还好,若是人多了,便是家中有金山银山,也禁不起这般花销。
谢静姝手里头能拿出来的现银,拢共有□□千两左右,她甚至还折卖了一些她的嫁妆,一起带到了云南,就想能助沈江霖一臂之力。
沈江霖没有马上赞同她的想法,而是对谢静姝温声道:“静姝,你可以先去调查一番,整个河阳县有多少像李石这样的孩子,这个“慈幼堂”你预备如何去办,投入多少银子,在“慈幼堂”中他们要如何养,将他们养大之后你又要如何给他们安排出路,这些都是一整套的东西,不是你发一次善心就能解决的。”
沈江霖给到的建议十分中肯,谢静姝并没有因为沈江霖没有马上赞同她而有什么抵触的心理,反而觉得这是沈江霖终于相信她了,愿意让她去分担一些事情的表现,她接下了这桩事,说过几日再给沈江霖一个答复。
暂且安顿好了李石,沈江霖又面临了另外一个大难题——府衙需要发放俸禄了。
类似沈江霖、范从直和陈允横等人,他们都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