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内官吓得跪下:“小人不敢,小人这就去东宫请太子。”
几盏微弱的灯光远远跟在赵瞻身后,他面色平静,双眼掠过宫禁中落的雪,洁白如玉。他突然走到一处宫殿门口停下,视线穿过宫门往里头望去,脑海里涌现起许多回忆。
这座宫殿是赵眄立府前的住处。
赵瞻也只是流连一会儿,又抬脚走了。
后头跟着众内侍不敢近身上前,他们总觉得太子今日与以往变了许多,从前官家深夜召见,太子面上好歹急上一急,可是现在却让人琢磨不透在想什么。
陈内官悄悄问身旁的朱内官:“官家这是怎么了?”
朱内官:“官家今夜看完吕信的罪证,突然生了好大气。”
福宁殿中烛照通明,赵瞻站在殿门仔细地整理自己的衣着后踏了进去。
赵瞻跪下低头:“臣,请陛下安。”
“太子,给朕一个解释。”赵琇捏起桌上的信件朝赵瞻扔了过去。
赵瞻没有起身,他捡起一看,这是吕信私造火药的信件,而落款处盖着太子私印。
这便昭示,吕信私造火药是太子授意。
赵瞻抬起头否认:“臣不知此事。”
赵琇却问:“是不知火药还是不知你太子私印盖在了这上面?”
“臣都不知。”
赵琇不信,指着赵瞻斥道:“不知?那为何会有你太子私印!之前陈浮家中的东宫玉牌朕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信了你。这回是不是还要告诉朕,是吕信命人偷了你的私印,他好大的能耐啊!”
赵瞻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私印,与信件上的做了对比,一毫不差,根本没有伪造的可能。
赵琇见状气得扶额,在原地上踱步,又道:“赵瞻,这太子之位,你是不是做得不如意?”
赵瞻愕然,一时哑口,再是心中无限震撼,私印从手中滚落,他呆呆地问出:“爹爹,竟是这么想我的?”
“不是朕怎么想,是如今证据具在,要朕不得不这么想。”
赵瞻忽地笑着:“那臣无话可说。”
“你!”赵琇语噎,对上赵瞻倔强的眼神,“你母亲为你取字勉思,就是要你在政事上用心勤勉、学会忖度权衡,可你是如何做的?一句无话可说,要朝臣怎么看待你这太子,怎么对得起你母亲?”
“勉思二字,是母亲希望她的孩子能在今后的人生里,对于喜欢或不喜欢的事、身上不得不背负的责任都可以勤谨一心,细细思量,才不负在乎的人和世人的期望。”赵瞻顿了顿,“这些连同母亲,爹爹都忘了吧?”
“你这是在质问朕?”
“臣不敢。”
赵琇耐心已尽,对朱内官命令:“从今日起,六部与翰林院的所有奏章不必送去东宫,东宫玉牌与太子私印交予朕。太子,可有异议?”
赵瞻重重俯在冰冷的地砖上,叩头:“臣听凭官家旨意。”
朱内官心中一阵忐忑,看看赵琇又看看赵瞻,这对父子谁都不肯退一步。
吕信数罪昭昭,死期已定。其中几个涉案的高贞、吴胜等官员流放北地,无召不得回京。
曹远因耽误军报,赐死,以慰背水关十三万将士亡魂。
萧程策马往京郊的通云峰而去,他站在最高处向下眺望,恰好看见流放的队伍。
茶亭驿铺兵许泰遭陷,今已查证,其无罪。
爹,冤屈已洗,真相大白,世人不会再因此而唾骂您,可是,您在哪儿呢……
萧程擦去脸颊上的泪水,倒上准备好的酒,朝天地敬了一杯,剩下的倒在地上敬他父亲。
如今虽沉冤得雪,但他心里仍有疑云团绕,曹远那句“就已经迟了”是什么意思?周锁又逃去了哪里?
若乘船沿着奔流不息的涑水河溯游北上,雪尘迎面,一点绿意不见,但能听得一曲如春风扫雪、世间风物草长莺飞的弦歌。
有一女子盛装坐在雪中石上,手弹琵琶,眼中虽有泪,可嘴角的笑意融在了歌声里。
一曲终了,她斟满酒放在张熙岱的墓前,自己再痛饮另一杯。
“张知县,你的诗稿世人都看见了,净溪感激不尽。”她又斟满酒杯,倾倒在地上,留下痕迹,望天而哭,“父亲母亲,我们等到了,我们是清白的。”
昔娘子仍是昔娘子,不过,她还有一个名字,叫做沈净溪。
再往南的定溪竟也下起了雪,雪珠夹杂着小雨落了下来,徐遗呵出热气静听着寇如山自述。
寇如山:“我本以为自己寒窗苦读十二载能够考中,可放榜时没有看见自己的名字,但也认了命,只觉读的书不够多,再考几次就是。可是……”
可是,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不仅考中了,还高居甲榜。只是现在才知本应是他的名次与官职,早就成了小人之间的交易。
当年他心灰意冷的别了庐陵还乡,成日待在屋里与笔墨相伴,平时的诗会宴集统统回绝了。
家乡学